错金银

食用注意:1.OOC有（我o大c妈咪们轻点打uwu）

2.叶x葛叶不拆(但也许可逆)

3.我流现pa下私设如山

4.建议搭配《我用什么把你留住》食用

5.角色死亡有

6.名字好不吉利（目移），可能有错别字（因为是手稿识别成电子稿的w）

美不起来的be美学，全文1w+一发完结

（如果喜欢可以留下一个小心心吗）

以上、食用愉快

最后的缆索,你牵系着我最后的渴望。——聂鲁达

每个人都说吸血鬼不老不死。有永恒的寿命和永远年轻的容貌,葛叶对此深信不疑。

天台的风比马路边的大得多,撕扯着他的围巾。他站在天台的边缘向下看去,又把脚踏出去一点。

这是他活在世间的第一百五十个年头了。吸血鬼的传说他也听了一百五十年,耳朵都起茧了。

但作为不老不死的非人生物,葛叶活得越久就越是感到空虚无趣,说实话他找不到更多的事情可干,感谢发明出电脑和手机的人类,近代出现的科技产物让葛叶在一段很长的时间里沉迷于游戏,不过那也止步于三年前。

实在无事可干的吸血鬼有了想要去死的念头。

葛叶在天台的边缘蹲下来,天台的门一响,他回过头去,一个穿着住院服的青年走上了天台,抬起头发现葛叶时对方显然也很惊讶。

“唉?你怎么在这里,这样子很危险,还是别这么干比较好。”青年关上门。

“那你呢,你上来干什么。”葛叶皱眉,不太喜欢这个多管闲事的人类。“嘛嘛,散个心而已。”青年笑道,理由却敷衍。青年踩上天台的边缘，和葛叶很友好礼貌地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葛叶看着青年,对方根本没有看过来，在看到青年跃跃欲试一般地向外探了探身的时候葛叶明白过来。

“明明目的一样吧……”葛叶小声说。

青年的表情讶异起来,“怎么,你莫非是许愿精灵?”他擅自靠近了几步,“那可以帮我实现愿望吗?我会非常感谢的。”

“不对，这么明显的事，是谁都能看出来……”

葛叶无言住,他被青年的反应噎到无措。青年笑起来,摆着手兀自笑得开心,“不不,我开玩笑的。‘帮我去死’这种要求精灵也不会答应的。”

真地说出来了。葛叶完全不理解青年的思维。青年退回半步,似乎是问他又像是自言自语,“人死去的话,不管怎么样死相都不会好看吧?”

葛叶张了张口,却没回答,一道喊叫声在身后乍响,“喂,你们在这里…喂!”

葛叶亲眼看着青年被吓到,本就踩在天台边缘的脚一滑,直直地摔了下去,在他身体倾斜的那刻葛叶清楚地听到他说了一句“哎呀,这下真的糟糕了呀”。

天台不装护栏是人类最愚蠢的行为。这么想着的葛叶已经跳了下去,张开翅膀,抓住了青年。刚才把青年吓到掉下去的保安趴在天台边上,愣怔地看着这一幕。

葛叶说不清自己怎么会下意识地帮助这个人类,明明放任不管就可以让他自我了断的。

也许自己最后还是不忍心看着死亡切实地发生在自己眼前。即使吸血鬼对于死亡已经自认为麻木。

凛冽的风中忽然响起笑声来,葛叶低头,被拉住的青年不知为何发起笑,“没想到真的是非人生物。”

“……我可不是许愿精灵。”葛叶说,注意到下面一些的红十字。原来是医院,那青年会穿住院服也合情合理了。

“都差不多啦。”青年随口说。

好麻烦啊,这家伙。葛叶暗戳戳想,不管怎么说，先带回家用个遗忘咒术再说。

青年一直没再开口,直到葛叶快到家。“咦,还附带送回家的业务?现在可真是良心呢。“什么啊,这里明明是我家……”葛叶反应过来某种可能,“等等，你住哪?”

“彩虹路CRNW小区24栋3-4。”青年不疑有他,如实相报。

……为什么这种人在自己隔壁。葛叶把青年在自家阳台放下,憋不出话来。青年却已经猜到,“嘿诶——居然是邻居?”

“不要把内心想法讲出来啊!”葛叶吐槽,果然还是赶快让他失忆才好！

“那个啊,”青年又开口,“失忆处理什么的不用也可以喔?我没有谁可说的。”葛叶盯着青年,堂堂吸血鬼被一个人类看透了,着实丢脸。

“我们也算某种意义上有缘了,不介意的话,简单认识一下?”青年边这么说边伸出了手,“我叫叶。”

真会替别人决定。葛叶沉默一会,终于也伸出手,“……葛叶。”

以这样一种滑稽的方式认识葛叶的叶还不就此罢休,仗着邻居的地理优势每天都上门来骚扰葛叶,打定主意要把这份古怪的缘分延续下去。

家里蹲吸血鬼一开始并不习惯,但又无法拒绝对方带来的草莓牛奶——这竟是一种比血液更能让他这个吸血鬼动心上瘾的饮品——以矛盾纠结的心态面对叶的葛叶到最后终于也默许下来,习惯成自然。

“所以说啊,为什么天天都来找我啊?”葛叶在游戏的空档间问。

“现在才问,葛叶的反射弧也太长了吧。”叶忍不住吐槽,“只是为了确认你没有再做什么高危举动而已。毕竟那天看上去葛叶可不是什么状态正常的人。”

葛叶嘴角稍抽,“还说我呢,明明你也差不多,后面几次不也遇见你了吗?”他顿了顿,“应该说是互相监督才对吧。”

葛叶说的是实话。他后来再去寻找合适的自杀地点时几次都撞见叶，甚至比他还跃跃欲试，兴奋得诡异，像是迎接什么天大的喜事一样。起初还不想多管闲事的葛叶终于在某天忍不住关心了一下叶的精神状态，叶却只是笑着含糊过去，什么也不肯说。不管葛叶怎么尝试也没用，再加上叶平时看上去确实还挺正常，几次之后葛叶也就知难而退，不再过问，再没有了调查的热情。

“嘛嘛随你开心啦。——今晚想睡在葛叶家!”

“好敷衍,还有你家不就在隔壁吗,自己回去啦！”

“欸——可是天这么冷,回去开空调要好久才暖……”叶眨着眼睛,可怜兮兮地说,“而且住在葛叶家也可以节约能源的说。”

“明明是歪理。”葛叶说,“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我这里可没有客房。”

“没关系，我不介意和葛叶一起睡的。”叶笑道。

于是十分钟之后,葛叶在自己的床褥旁边多铺了一床。浴室里的水声一时还不会停,葛叶伸开手脚瘫在床上,盯着天花板。

他其实从没有真正和谁住在一起过,某种意义上这就是他的初体验了。——这么一想,叶突然地闯进他的生活带给了他太多“初体验”,有一个真正生活于人类社会中的人在身边,所带来的体验总是更贴近现世的。

真实而鲜活,迥然于叶初见那天的举动,他所展现出的和葛叶当时认知中的矛盾反而成了更形象的注脚。

其实叶那天本身也很矛盾吧。葛叶还从没见过对死亡这么无所谓，这么求之不得的人类。从天台坠落的时候叶完全没有慌张，只是轻描淡写地仿佛开玩笑地说了一句“这下真的糟糕了呀”。

“叮——”

葛叶的思绪被手机的推送音打断,他歪头,叶去洗澡前放在外面的手机屏幕亮起,横幅上显示着“雾岛医生:叶,你有一段时间没来了哦,我说过这样中断会影响效果的吧?还是坚持一下好些哦。”

葛叶还没细看,叶就出来了,他立刻心虚地跳开目光,叶在他身边坐下来,并没有发觉什么的样子。叶只风轻云淡地扫一眼屏幕就把手机放到了一旁。

叶入睡得很快。关了灯之后的葛叶想,自己对着天花板发了半晌的呆仍旧半分睡意也没有。

葛叶坐起身,深深吸了一口气,准备去倒杯水喝。

他在厨房倒了杯水,看见挂在刀架上的刀时顿了顿,发觉自己尽管口口声声说着“不想活下去了”,却从没有感受过那种被描述得同苦巧克力、同无人的深海的绝望感。

自己真的想去死吗?

这么久以来,葛叶头一次逼自己正视这个问题。但没想出答案他就已经头痛了,他啧着,“真是的,我怎么开始考虑起这些,不如想一下明天玩哪个游戏。”把水杯放下了。

葛叶回到卧室时差点被不在被子里而在阳台上的叶吓到,“呜诶……!你怎么在那里啊!”

靠在玻璃推拉门上的叶因此向他偏头,眼睑低垂,“嗯,醒了以后忽然发现睡不着了。吓到你了?”

“才没有。”葛叶拉开玻璃门,寒风一下子灌进来,“睡不着的话,吹冷风不是更清醒了吗?”

叶耸肩,不置可否。葛叶沉默了一会,“你先进来。”“葛叶是在担心我感冒吗?”叶从善如流地起身,进了房间。葛叶一抿唇,立即否认,“没有,只是我冷了。

“吸血鬼也会感冒?”叶颇有兴趣,葛叶没去看他,信口牵出一个看似合理的解释:“不会,但总得爱惜一下我这一百五十岁的老骨头吧。”

叶笑起来,“老骨头……”

“是事实!”

两人又拌了几句嘴,最后双双躺回床上,因为离半开的玻璃门太近,又衣着单薄,都是手脚冰凉。叶窝在被子里,手脚逐渐暖和起来,他想问葛叶可不可以一起睡,最后还是没问出口。

接下来的事就仿佛理所应当,叶越来越频繁地与葛叶来往,带有一股势不可挡的劲头想把他带回现世,习惯独身的葛叶也不得不承认,等他回过味来时,“叶”这个人已经成了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个存在了。

葛叶打开厨房的灯,把草莓牛奶的盒子扔进垃圾篓,这次却注意到里面的一个小锡板,看上去像是装药的。

葛叶迟疑一下,几乎立刻联想到与叶的初见。

“葛叶——怎么不见了,是迷路了?”叶的喊声传来。

“那种事怎么可能,叶,没有草莓牛奶了,下午去买一点吧。”葛叶把头探出厨房门,回了一句。

叶那头传来一阵含混的声音,最后是一句“知道了。”

叶提出去旅行是在又几个月以后,他兴致勃勃地拿着手机靠到沙发上坐着的葛叶身上,“呐,Ku酱,我们去旅行吧?偶尔地去外面玩一下吧,温泉酒店听上去不是很有感觉吗?”

“啊?我不要,我才不要。”葛叶把手里的漫画半合上,表情抗拒。

“去吧,自从我们两个认识你都没怎么出过家门。”叶坚持道。

“不要啦,想都不要想。”葛叶摇着头,“我可是吸血鬼啊吸血鬼!难道不该是出门才不正常吗?”

叶歪头,“但吸血鬼也要出门找吃的。”

“喂喂喂你等一下,明明这就是偷换概念——”葛叶把书放到一边,盘着腿拧过身子来面向着叶。

“才没有,变相逃避的人是葛叶才对。——去吧。”叶按住葛叶的手,套情仿佛是要交付什么大任,“去吧。”

“不去。”葛叶一仰头,”不可能的事.“去吧。“叶凑近葛叶,“去……咳咳!去吧。”他忽然偏头、剧烈地咳嗽几下,又正过脸来。

葛叶沉默片刻,“你果然感冒了对不对。”他没等叶说什么,“哎呀,我说了昨晚别开窗睡——还有前天也是。”

叶眨眨眼,“不是一起睡的吗?ku酱似乎一点事也没有呢。”

葛叶一撇嘴,“吸血鬼怎么可能会感冒啊?”

“好吧。”叶说,“我确实生病了,是绝症。”

葛叶的神色一僵,叶以平静的口吻说出“有绝症”的话,就像当时在天台上看着平常无比实则内心挤满了阴暗的想法一样。

葛叶一直没和叶说，他后来因为奇怪的偶遇次数太多，疑心起叶是不是吸血鬼猎人的残党，读过一次叶的心，但马上就被满满的与外表不符的阴暗想法吓退，也就是那天他第一次关心了一下叶的精神状态。

但葛叶在那之后没再读过叶的心,也就不知道叶又在想什么。叶突然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是不去玩就会死掉的绝症哦。”他浅灰色的眸子弯着,“葛叶也太好骗了吧。

反应过来的葛叶睁大眼睛,欲言又止,随即一副半笑半怒的神色,抓着靠垫象征性地拍向叶,“你这家伙!叶你也太过分了!”

叶笑着,中途又咳了几次,抬手假模假样配合着挡了几下,“嘛嘛嘛,葛叶你就去吧。”他抓住葛叶手中的靠枕

葛叶没回话,叶仍旧纠缠不休。仿佛是不堪烦扰,吸血鬼歪身从一旁拿回没看完的漫画书,挡在脸前,“哎呀哎呀,好了,我最多出去住三天,不许再多了。”他假装很凶地声明,把漫画书举得更高,眼角觑向叶。

叶把靠枕塞回暮叶的后背,“三天也很好嘛,总得循序渐进……”他摆弄起手机,想必是去订酒店查攻略去了。

不管葛叶对被半强行拉去的旅行是什么看法,他得承认下了决心的叶速度是真的快。第二天早上他已经在收拾箱子了。

可能也没什么好收的,毕竟葛叶翻来覆去就那几件。

正当葛叶合上箱子时,敲门声就响了,葛叶拉好拉链,给外面的人开了门,不出所料是叶,“你真有这么积极啊,像小学生一样。”

叶坐在自己的行李箱上,这个动作令他更像春游时的小学生了,“毕竟是和葛叶去旅游嘛。葛叶一点也不期待吗?”

葛叶耸着肩,“还好,至少没你这么夸张。”他从门前让开,又转头去找自己的围巾。

冬日里的温泉酒店很是热闹,叶一边说着“幸好提前订了房间”一边拉着葛叶的手穿过了大堂中的人群。

关上门之后的房间安静了不少,叶忙活于整理行李,不亦乐乎,葛叶拉开阳台的门,从阳台向下看白雪皑皑的森林。

那几坛艳红的玫瑰在几乎纯白的世界中尤为显眼,不知为何这里的玫瑰开得鲜艳异常,茶靡到仿佛明日就要凋谢。

葛叶不自觉地想起鲜血,骨血深处的本能冲动让他意识到自己已经有一段时日没有进食了。

应该没关系,回去再说好了。葛叶心想，回到了屋内。

葛叶本来以为叶会缓个半天再出去玩的，谁知叶竟背着葛叶把行程排得满满当当的,像是怕时间不够用,林林总总地堆满了细碎的事。

叶和葛叶走在街上,只是漫无目的地闲晃,偶尔进一家商店去看上几眼。葛叶手里拎着热的草莓奶茶,呼出的白汽在嘴边凝成雾汽。

可能因为是周末,街上的情侣也多,葛叶嘬了一口奶茶,看着又一对十指相扣的情侣走过去,小声说了一句“感情真好呢,今天还真是不宜出门。”

“什么?”叶向葛叶歪头。

“我说我想从那对情侣之间走过去。”葛叶改口道。

叶又看了看随处可见的情侣,突然明白过来什么似地,“葛叶你嫉妒别人有恋人陪?”他下一秒就捂住脸假模假样地哭起来,“我还以为,有我就够了,没想到葛叶居然全把心思放在别人身上……这不是完全没有在意我吗呜呜。”

“我没有……你怎么这么幼稚啦!”葛叶着急起来,脸红,“不是有在好好逛街吗,真是的,得进尺你今晚就被我扔出去…”

他的话顿住了,因为想拉开叶的手被叶抓住并且与对方十指相扣了。葛叶的脸瞬间红到不可忽略,叶那张精致的脸上总之是半点泪花也没有,甚至笑得灿烂,“那,我这样先来代替一下满足你的愿望?”

葛叶盯着举在两人面前的十指相扣着的双手,又看了一眼叶,“说什么……先放手再说!”他慌张地从叶的手间挣出自己的手,掩饰着自己的失态,听见叶在一边半忍着笑,“叶!我是真地会生气的——我可是吸血鬼,只动一根小拇指就可以把你KO的那种。”他背了背身,转回身时又似乎什么也没发生了,做出一副吓人的样子假意威胁。

“但上次……”

“不不不不不不那次是本大爷放水,单凭你怎么可能打得过。”两人关于葛叶战斗力的谈话被一声“叶?”中止了。两人一并转头,看见了一名女性。

“啊雾岛小姐,好巧呢。”叶向她点点头。“说过了叫‘叶子’就可以的。叶不用那么拘谨。”雾岛叶子笑着,“最近精神状态和气色都不错呀,叶有在好好休息了?”

“嗯,最近比较闲了,也承蒙前段时间的照顾和帮助,我改天再登门拜访。”

“那是好事。”雾岛叶子同意道,“那么叶要来的话记得提前与我说一声，我就先走了。”她挥挥手,走远开来。

叶挥了几下手,撇开头咳了一声。“是你朋友?”葛叶问,“雾岛”的姓自己似乎见过。“嘛,算是熟人。——葛叶你的奶茶再不喝就冷了。”叶含糊其词,改变了话题。

“啊?哦。”葛叶果然不再多问,专心于他的奶茶,叶勾了勾唇,没再说什么,很轻地又咳了几声。

天黑之前叶和葛叶回到了酒店,换了浴袍葛叶就被叶拉去泡温泉,口口声声说着“到温泉酒店不泡温泉不就可惜了吗?”的叶在独立温泉中垂着眸,像睡着了一样。

葛叶泡在温热的水中,身体和四肢在不断摆动的水下奇妙地发生变形,扭曲,身边的叶也是这样,葛叶抬头,叶不知何时已经掀起了眼帘,正目不转睛,圆润的灰色杏眼一弯,“葛叶盯了我这么久,看够了吗?再看下去我要收费了喔。”葛叶张口欲言,叶举起湿漉漉的手拢了拢自己的头发,脱离出水面后,葛叶看见了叶的手臂上的狭长伤口,像动过手术后的遗留物。

“谁有心思偷窥你,我只是确认一下你还有没有气,——一泡进温泉里就什么也不说了,很吓人啊。”葛叶扬手泼了一点水向叶。

“在关心我哦?”叶躲开葛叶的“攻击”,一下子扑向葛叶,“Ku酱——!我真的好感动!”他倒没怎么在意葛叶的表述。

“好肉麻!”葛叶被叶一扑,差点没到水里,“突然这样算什么啊叶!”

叶停下假装拭泪的动作,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因为看葛叶这样很好玩。”话音刚落他就被葛叶再次泼过来的水弄湿了头发,“偷袭!无耻的吸血鬼,看招!”

暮叶闪躲不及被兜头一浇,他晃晃脑袋,向叶“宣战,”“大胆,愚蠢的人类,速速受死!”

幼稚的水仗持续了一会,最后以平局告终。

“我多泼到你一次,”“没有,一定是我。”“不可能,叶你数错了。”葛叶如是说打开了吹风机,假装因为吹风机的声音听不见叶剩下的话。

叶的头发的手感和看上去一样好,葛叶尽管腹诽叶对自己的压榨却也不得不承认这点。

他吹干叶的头发,把吹风机放到一边,叶还穿着浴袍,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个,叶的身形显得过分单薄了。他忍不住地又想到了叶手臂上的伤,莫非他夏天也几乎只穿长袖的原因是这个?还是单纯怕晒呢?

劳累了一天的大脑不允许葛叶再多想,今天他迁就着叶已经做了这个月剩下的所有运动量，所以他很困很困地打了个哈欠,把到舌尖的问题抛诸了脑后。

“困了吗?也是,今天逛了挺久呢。”叶很体贴地说,“那我关灯了,今天索性也早些睡,为了明天做个准备。”

叶“啪嗒”一声关了灯,一片黑暗中,葛叶一边躺到枕头上一边问,“明天?”

“到时候葛叶你就知道了。”叶的话后似乎藏着什么很大的惊喜。

葛叶半撑着打架的双眼,试图在黑暗中看清叶的面容,却失败了。他听见衣物摩擦的窸窣声,安静片晌,叶又开了口,很小声,“葛叶?”

葛叶“嗯”了一声,叶便又继续了,“可以和你一起睡吗、我好冷。”葛叶没有立即回答,正当叶以为他不会再回答时,葛叶又“嗯”了一声,然后是掀被子的声音。叶轻巧地钻到葛叶的被子里,拉上被子。

“好像小孩子啊,你。”葛叶小声说,在叶转过身时。

叶听见后莞尔,并不多说什么,在黑暗中葛叶的面容只剩下了模糊的轮廓。叶闭上眼,深深吐出一口气。

葛叶在不知多久后睁眼,发现周围的一切全成了黑色,叶跪在几步远的地方,低着头,手里握着什么。

“……叶?”葛叶从地上爬起来。向前走了几步。叶回头,漂亮的灰色眸子失去焦距,灰黯无光,他微张着嘴,头向后仰,眼角润出泪水来,看上去落魄而绝望。

“叶?叶你……”葛叶想说什么,却失去了组织语言的能力。叶的喉间发出骇人的喀喀声,他的头更加响后仰去,“葛……咳喀……叶……救……”

在叶的头更加后倾时,葛叶看清了他脖颈上因用力掐扼而产生的痕迹,叶是被一个看不见的什么掐住了咽喉,这是个事实了。

“叶!”葛叶扑过去,“什么东西赶紧松手!”

吸血鬼是见过别的非人生物的,但他分辨不出这次在叶身后隐形的东西。

叶看见葛叶这样过来时,忽而笑了一下,与平日无异的温柔的笑容,扬起了手中的东西——葛叶认出来那是柄沾血的利刃,——刺向自己柔软的咽喉。

“叶!”葛叶瞳孔一缩,搂住软下来的叶,掐着他咽喉的人显形,在一旁冷眼旁观“怎么……”

与在葛叶怀中的叶一模一样的人,“叶”的手上鲜血淋漓,喉间有个血肉模糊的洞,他诡异地一笑,弯身凑近葛叶耳边,低声道,“人死去的话,不管怎么样死相都不会好看吧？”

“你、什么——”葛叶一怔,视线一晃,口中涌出血味。指尖沾到湿润的液体,葛叶低头,自己手上沾满鲜血,而怀中的叶的颈侧大量地流出鲜血,仿佛不会再停。

葛叶没用太久就明白了怎么回事,恐惧起来,“叶,不、不对,这不应该……”

叶的眼帘轻动,叹息一声,“葛叶啊……”

……！！

葛叶猛地坐起身,胸膛剧烈地起伏着,他尝到口中的血味时险些被惊惶淹没,以为梦境成了真,在发现只是自己咬破了舌尖,叶完好无损地从浴室中出来时呼吸才逐渐平复,如同来时,恐惧又像潮水般褪去。

“叶……”葛叶承认看见四肢健全而活生生的叶时他松了一口气。

“啊,你醒了,我刚要叫你呢,葛叶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做噩梦了?”

葛叶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指尖。“…嗯。梦到你死了。”他抬起头。

叶明显是愣住一下,明艳温柔的笑被按下一秒的暂停键,“这样啊,我倒没往这层想。——不过没关系的……?”叶走到床边想拿起自己的手机却被葛叶抓住衣领猛地扯向他。

“别用这么无所谓的语气啊。“葛叶不知哪来的火,“这可不是什么吉梦。”叶盯着咫尺的那对红玛瑙似的眼睛,一时无言。

“像是对‘死’这事很不在乎,人类可不是吸血鬼。”葛叶皱眉,“我割了大动脉也没关系你能吗?”

“……梦都是相反的,没关系的。”叶沉默片刻,对葛叶的问题避而不谈,“我很好的,葛叶不用担心。”他搭上葛叶的手,轻轻把它从衣领上拉开,直起身子。

“所以……你就用散心做幌子……拉着我爬了这么久的山?”葛叶气喘吁吁,撑上一旁的树。

“这么理解也不是不行。“叶站在几步开外,背着手,和葛叶一比简直别是太轻松。

葛叶又喘了几口气,松开树走向叶,叶示意葛叶往山下看,“但是啊，不是很美吗?”

葛叶往山下看,视野意外地开阔,他耸肩,又见到了一大团红色。

……玫瑰。——话又说回来,现在玫瑰应季吗?

他挪开目光,看到叶躺进了雪中。亚麻色的头发和淡灰色的眸子被雪衬得越发干净明亮起来,虽然这么形容怪怪的。

“葛叶要来试一试吗?凉凉的很舒服。”叶说,头稍微一动。葛叶嘴角一抽,本想拒绝,但在叶带笑的目光中终于动摇了,于是躺下去。体温缓缓地暖着雪,凉意从后颈向四肢游走,头顶的天瓦蓝,葛叶不确定叶是否觉得这样身体发凉,总之他是有一点的。

手被握住叶的手比他的还凉,他的掌心很柔软,没有预告也没有解释,就突然地握上,仿佛是一时兴起,尽管叶的手寒凉,但奇妙地,葛叶却感到有温暖从两人交叠相握的地方传来。

真是奇怪。

两人安静地躺了一会,直到葛叶坐起身叶没用他说什么,也跟着起身,没有多余的交流,一起下了山。

“呐,风景还是不错的吧?”叶在走到山脚时问。

葛叶没有立即回答,“……嗯。”

叶似乎是轻声笑了一下,但那似有若无的笑声马上被寒风裹挟着吹散了。

路过花店时葛叶的脚步一顿,他扫了一眼艳红如血的玫瑰,忽而有些焦燥,他感到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又说不上来。

商业街离两人的住处其实有一段距离,葛叶不知为何两人都没提起打车回去的事,和昨天一样走着,这种场景给了他一种很莫名的感觉——但他对此并不反感，只是胸中的焦燥感越加,直到葛叶发现了今天异样红的夕阳时才想起什么,小声骂了一句“该死”。

看样子,今天是血月。作为吸血鬼,血月时的本能会被放大,怪道从前不久开始就烦燥无比。

幕叶眼前浮现出,昨晚的噩梦,他使劲闭了闭眼,感到那场面要成真。他用力闭了闭眼,停下脚步。

“葛叶?”叶的声音仿佛与他隔了一层深海,遥远得不真实。葛叶睁眼,才发现自己已经到了客房里,叶在面前,看上去,困惑无比,伸手想来试他的额温,他却如临大敌地向后退,却不幸被自己在仓促同一绊,踉跄半步,跌坐在地。

“怎么了?不舒服?”叶显然无法理解葛叶怎么就突发恶疾,不知如何才是。

“不……没事,累了而已不用管我。”葛叶用力握拳,额角渗出汗珠来。

“不只吧,你知道你现在脸色有多难看吗?”叶罕见地皱皮眉,“葛叶,怎么回事。”他严肃地压平了尾音。

葛叶正艰难地与本能斗争着,叶裸露在外的脖子从没有这么有诱惑力,想进食的冲动一经被认知就怎么也压不回去,他咬紧牙关,迸出一个“血”字来。

话音刚落,他便知自己说漏了嘴,啧了一声,“总之离我远点,别靠过来,我没事。”

叶只一下就明白过来,他眨眼,却没如葛叶所希望地远离他,反而蹲身凑过来,“你想吸血了?”他歪头,突然捞起自己的袖子,把手臂送到葛叶眼前,“那咬我吧。”

“什……”葛叶瞳孔一缩,“叶你疯了?!”他推开叶的手,愣怔。

叶却固执地伸回来。“我没疯,如果我不这样,又有谁能帮你呢?”他又向前送了送,几乎抵到葛叶的唇上,“我没关系的。”

葛叶凝色视着叶的灰色眼珠,“我的需血量太大了……不行……你会死的。”

他又想起噩梦,嘴唇发抖,别开头。

叶托住葛叶的脸,“我不在意。如果是你,至少我会有一个不太难看的死相吧?”他单手解开衣服,暴露出柔软的侧颈,“或者,葛叶你更喜欢这里吗?”

葛叶欲言又止,就这一下的松神,让他扑上叶,探到叶的颈侧张口咬了下去。两人倒在地板上,葛叶感到叶摸上他的头,连半口凉气都没吸。

仅存的一点理智总算让他没有真把叶吸成空壳,回过神的葛叶松开叶他看着因为自己而显得狼狈无比的叶,垂下眸去,“……对不起。疼吗?”

“有什么好道歉的,活着总得吃饭的不是吗?”叶笑着,并不很在意的样子,“至于痛吗——也没什么感觉，别担心。”

葛叶从叶身上起来,“我去给你拿毛巾。”

他是仓惶地逃进浴室的,把毛巾打湿时他瞥到了叶的洗漱袋,里面除了通用的物什以外还有另一个小瓶,装的是药片状的圆片,葛叶感受着手中的毛巾变沉,觉得这东西有些眼熟。

满腹心事的葛叶把毛巾给了叶,看着他擦去颈间的血迹忍不住怀疑起他真地不痛吗?

次日两人就回了家。叶和葛叶说好第二天来他家玩新出的探险类游戏,但直到黄昏都没见到人,只有一条信息留言说临时有事,要推到明天真是抱歉。

葛叶倒没想太多,只回复让他忙,回头再说也没关系,一面偷偷把准备好的零食又放回去,自己开了一盒草莓牛奶。

但叶第二天也没来,第三天也是。

第四天中午,葛叶的门终于被敲响,葛叶立即去给来人开门与熟悉的敲门声相对应的的确是叶,不过他的气色看上去意外地差。

葛叶突然有种不安感。却佯装无事地让叶先进来,叶没动,在门口大到可以把人吹走的寒风中很慢很慢地向葛叶一笑。

“那个啊,葛叶,我马上要死了。所以……”

叶没能说完,后面的话随着叶直挺挺地倒向葛叶这个动作戛然而止。“喂,叶!”

半小时后,葛叶面也难看地盯着被抬上救护车的叶,恐惧感再次堵在喉间,他想不到原因,思索着自己是否错漏了什么。

叶被送进了重症监护室,在呼吸机和输液管的帮助下苟延着,葛叶干脆留在了医院,期待着叶的转醒,但叶留给他的只有生命体征监视器规律的“滴滴”声。

而这种弥漫着医院气息的声音也终于在第四天随了折线变成直线而停止下来。

叶到最后也没能再用那对漂亮的灰眸看看他,自然也就没能同他再说一句什么,——一句不是“我马上要死了”的别的什么。葛叶突然意识到看着放到眼前的死亡通知书。他甚至不知自己该以什么名义来确认叶的死亡。

他一个亲友都没有的事实让葛叶不知所措,没有想到叶这样的人,手机通讯录和所有社交软件里只有唯一一个、自己的号码。

“对了……这是叶让我转交给您的。”对面的雾岛叶子开口,胸口白大褂上别着的“主治医师”四个字刺眼无比，她将一封信递给他,洁白的信封上写了“葛葉”,字体精致漂亮,正如某人给人的感觉,葛叶低声说一句“谢谢了”,接过信封,拆了开来。

叶在信里倒是解释清楚了一切,说自己那天上了天台是因为刚确诊绝症没多久,本来想一跳了之,却见到了葛叶,说自己如何因为和他相识相知而开始打消那些念头,语气看上去一点也不像将死之人。

“总之,虽然很抱歉瞒了葛叶这么久,——你不会记恨我吧?——但今后也请葛叶好好活下去,带上我那一份。”

葛叶的指腹划过落款处的“叶”,发现自己哭不出来。

……真会麻烦人。

葛叶叹了口气,终于在死亡通知书上签了字。他感到自己强烈的不想再活下去的冲动,这是他尝试了百年而没能得到的苦涩感,现在却……如此轻易地。

他深吸一口气,看着雾岛叶子走远,终于记起了叶洗漱袋里的那瓶药倒底是干什么的。

那就是帮助病人减轻缓解病症的药,尽管效果不大。

“……一点也不难看。”葛叶低下头说。